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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成婚已经三年了，谢燕回终于下定决心要和离。
不过，这事得瞒着她的夫君。
在盛朝，大多是男子休妻，那些被休的女子，总会遭受各种流言蜚语。
要是男女和离，就得双方都在和离书上签字，这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她的夫君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太傅顾川清。
她心里清楚，他肯定不会同意和离，尽管他并不爱她。
但谢燕回心意已决，必须离开他，看来只能用点计策了。
她站在书桌前，看着那封拟好却还没签字的和离书，咬了咬嘴唇，伸手将它扔进了炭盆。
火苗一下子就吞噬了纸张，发出“滋滋”的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张白纸，走出了府门。
谢燕回坐着马车来到宫殿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停下。
她撩起一点车帘，眼睛紧紧盯着宫门，静静等着顾川清下朝。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心里有些焦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她小声嘟囔着。
不知过了多久，宫门“吱呀”一声大开。
顾川清一袭玄色长袍，从里面徐徐走来。
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真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仅仅一眼，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到她正大光明地站在宫门口，顾川清神色微微一变。
他轻轻侧过身，低声对一旁的小厮说道：“把她带到一旁去。”小厮立刻会意，快步走到谢燕回身边，微微弯腰，恭敬地说：“夫人，请您到这边来。”
过了一会儿，顾川清和同僚们一一拜别，这才朝谢燕回走来。
他神色冷淡，看到她并没有欣喜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叫了她一声：“阿回？”
谢燕回对上顾川清那双深邃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赶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今日风寒，我怕你冻着，所以给你送衣裳来了。”说完，她把手中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递给了他身旁的小厮。
顾川清依旧神色淡淡，开口说道：“有劳夫人。
日后若无其他要事，就别出现在宫门口了。
要是送衣裳，让丫鬟代劳就行。”说完，他转身就要上另一辆马车，打算再次和她装作陌路人。
谢燕回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她鼓起勇气，再次叫住他：“川清！”然后从袖口拿出一张空白的宣纸，“你近日公务繁忙，我在府中实在无聊，就想着练练字。
你写得一手好字，能不能在这宣纸上签个名，日后我好临摹？”
顾川清皱了皱眉，刚要开口拒绝。
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不远处那道熟悉的人影，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小厮递来的墨笔，挥手写下“顾川清”三字。
“好了，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公务。”他说道。
谢燕回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但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知道，他生性多疑，平时不会犯这种在白纸上留墨宝的低级错误。
只是刚才，他的目光全被不远处的叶盈盈吸引了。
看着叶盈盈那张漂亮的面容，谢燕回心里一阵酸涩。
她攥着宣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转身登上了马车。
就在马车帘合上的瞬间，两道声音隐隐约约传进她的耳中。
“太傅哥哥，刚刚那位是？”叶盈盈好奇地问道。
“府中表妹，来送衣裳的。”顾川清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她的身份，面对叶盈盈，他那素来冷淡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温柔。
听到里面那几近哄人的声音，谢燕回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明明自己是发妻，却被说成是府中表妹，这是何等的荒唐。
他们成婚一事，除了双方高堂，没有其他人知道。
成亲那日，顾川清甚至都没有宴请宾客，只是和她简单地拜了个堂。
之后的三年，他把她养在太傅府，外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就是太傅夫人。
而隐婚，是他的决定。
顾川清身为公主太傅，向来清冷自持，寡淡凉薄，是京城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上元佳节夜，灯火阑珊处，谢燕回对他一见钟情。
可因为传闻他不近女色，又身份尊贵，不光是她，全京城的女子都不敢向他表达心意。
直到三年前，顾川清突然来到谢府，说要娶她为妻。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成婚，但多年的夙愿有望达成，谢燕回喜不自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直到成婚后，她才慢慢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似乎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心里有一个很喜欢，却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那个人就是叶盈盈，盛朝九公主，也是他自幼教导的小姑娘。
他比叶盈盈年长五岁，又是她的太傅，所以叶盈盈一直把他当成哥哥，当成老师，唯独不是心仪之人。
这段感情注定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叶盈盈并不知道顾川清那隐秘又深沉的爱意。
在她及笄那年，便满心欢喜地远赴邻国，嫁给了那个让她一见钟情的邻国太子。
顾川清得知消息后，痛苦得难以自抑。
为了能快速走出这情伤，他想着随便找个人，仓促完婚。
而谢燕回，就是他随便选中的那个人。
第二章
当初成婚时，顾川清只有一个要求。
他对谢燕回说：“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凤冠霞帔，一切从简。
而且成婚之事，不可对外宣扬。”谢燕回虽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默默点头应下。
后来，谢燕回偶然间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才知道，他瞒住成婚之事，不过是怕叶盈盈在邻国过得不好，所以想为她兜底。
知道真相后，谢燕回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颓废了很久。
但最后，她还是咬着牙振作了起来。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来日方长，只要我足够努力，一定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川清对她的态度始终算不上亲近。
谢燕回满心的期待一次次被他的冷漠浇灭。
就在她的信心一再被打击到摇摇欲坠之际，她意外发现了他的密室。
密室的满墙之上，挂满了叶盈盈的画像。
每一幅画像里的叶盈盈都笑靥如花，而顾川清日日都要进去，静静地观摩那些画像。
谢燕回站在密室门口，看着那些画像，心中一阵刺痛，她没有办法做到毫无芥蒂。
更何况，第二晚，向来滴酒不沾的顾川清难得喝得酩酊大醉。
他素来清冷的眸子，此时里面的喜悦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
谢燕回心中疑惑，便四处打听。
有人告诉她：“是叶盈盈和离回宫了。”
那一刻，谢燕回自嘲地一笑。
她心想：这段无望的姻缘，是时候彻底结束了。
回到府中，谢燕回便拿出那张顾川清已经签好字的白纸。
她坐在桌前，拿起笔，在空白的地方，一笔一划地写上“和离书”三字。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
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愿夫君相离之后，重拾折扇，风华再现。
娶以扶柳佳人，重遇今生良缘。
两生欢喜，白鬓共头，忘却之难，烟消云散。”
洋洋洒洒一篇和离书写完，谢燕回才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郑重地盖上府内的印鉴。
接下来一整晚，谢燕回都在清理自己的东西和嫁妆。
她把一件件衣物、首饰仔细地收拾进箱子里。
顾川清一回府，就注意到素来整洁的太傅府乱糟糟的。
他看着正埋头写着什么的妻子，难得开口问了一句：“把嫁妆抬出来作甚？”
谢燕回微微一怔，心里有些慌乱，赶忙扯谎道：“箱子有些发霉了，想着明日让人拿出来晒晒。”
顾川清没有再多问，只是把随手买的花生酥放在她的手边，回身进了书房。
闻着花生的味道，谢燕回停下了手。
她拆开袋子，看清一整袋都是花生酥后，只觉得鼻腔中酸涩难耐。
她对花生过敏，可她的夫君根本不知道。
如果是以前的她，为了哄他高兴，就算再不适她也会吃光的。
可现在的她，只是冷冷地把整包花生酥扔进了垃圾桶。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从今天起，我会扔掉这段感情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也包括，扔掉他。
夜已深，谢燕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不能寐。
她正心烦意乱时，腰间却突然多出一只作乱的手。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灼热气息，谢燕回下意识地朝外躲了躲，避开他将要落下来的亲吻。
这番抗拒的举动让顾川清面露惊讶。
他不解地问：“心情不好？”
“月事来了。”谢燕回胡乱编了个理由。
顾川清也没有多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替她掖好被角。
忽然，他想起了白天签的那张空白宣纸，便问道：“今日练的字如何？把今日那张纸拿来我看看。”
谢燕回的心“砰砰”直跳，她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真想看吗？”
顾川清看着她紧张的表情，微微蹙了蹙眉头，轻轻点头。
沉默了半晌后，谢燕回起身去书房翻出了那一纸和离书。
她拿着和离书，正要交到他手上时，忽然，小厮匆忙地闯了进来。
小厮低着头，低声走到他面前说：“太傅，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九公主做噩梦，夜不能寐。”
第三章
听到叶盈盈出了事，顾川清脸色一变，连忙披上外袍就要赶过去。
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谢燕回叫住了他：“是九公主又出了什么事吗？”
顾川清正要点头，又怕深夜她想太多，索性把情况往严重里说。
“是，她自幼体弱多病，如今刚回宫，梦魇又受寒。”顾川清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担忧，“我是她的老师，必须要赶过去。”
谢燕回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挽留，只是轻声嘱咐：“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顾川清匆匆离去后，谢燕回独自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直到天色大亮，她都未曾合过眼。
“不过是做噩梦睡不着，竟哄了她整整一夜。”谢燕回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如今叶盈盈和离回宫，谢燕回不用多想，也能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川清迟早会跟她提出和离，然后和叶盈盈表明心意。
“和离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我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谢燕回心中暗自想着，“与其被动地等着被抛弃，主动选择离开，至少还能保持一丝体面。”
谢燕回起身，连早膳都来不及吃，便开始整理府内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一件一件地收拾着，动作缓慢而又认真。
“这些东西，都带不走了。”谢燕回抚摸着一件旧衣服，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她把整理好的东西放进一个大箱子里，然后一个人费力地拖出府去。
正好回来的顾川清看见她这副模样，连忙迎了上去，说道：“怎么亲自动手？要丢东西，让下人搬便好。”
谢燕回心中暗忖，让下人搬，那岂不是告诉全府，她要和离离府了。
她只能每天一点点地搬离，才能离开得悄无声息。
她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顾川清又问道：“怎么突然丢了这么多东西？”
谢燕回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平时都用不上，扔了吧，免得占地方。”
顾川清了然地点了点头，主动抬起了箱子。
谢燕回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眸色平静。
其实只要他打开箱子看一眼，就会知道里面装的都是她在府内的用品。
以他的智商，肯定能从这不寻常的举动中窥见她想要离开的事实。
可惜，顾川清什么也没做。
他直接把箱子扔出府，然后转过了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两人一同回到府内。
刚走入院中，府内管家忽然上前，递上一张请帖，说道：“大人，夫人，这是东宫送来的。”
原来，如今正值春日，太子又是个爱花如命的人，所以举办了一场春日宴，邀请了京城内所有官宦世家前去赏花。
给太傅府的这封请柬上，还特地标注可携家眷前往。
管家看见顾川清蹙眉，连忙解释道：“大人，太子手下近日看见了您买花生酥，此乃女子爱吃之甜食，怕是猜出了您有心仪之人，才特地加此一句。”
“难怪太子着急忙慌地要举办这春日宴。”谢燕回心中暗道，“怕是着急地想一睹顾川清心仪之人的容颜了。”
“你要带我去吗？”谢燕回微微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问道。
言外之意，三年了，要公开吗？
顾川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不语，没有发出声音。
这一瞬的寂静仿佛利刃一样扎在谢燕回的心口，生出一阵阵钝痛。
谢燕回强行压住这股心痛，露出一个不甚在意的表情，故作轻松地说道：“我那日有事需要出府一趟，就算大人想带我去，我估计也没有时间。”
顾川清紧绷的心松懈了下来，面色恢复如常，说道：“嗯，等下一次，我再带你进宫。”
谢燕回并没有接话。
她微微一笑，在心底默默回答了他：下一次？顾川清啊，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第四章
春日宴那日。
顾川清独自赴约，而谢燕回因为撒谎说这日有事，也一起出了门。
两辆马车一同驶出太傅府，可驶向的却是不同的方向。
一路上，谢燕回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顾川清沉默的那一幕。
“如果一开始他娶的就是叶盈盈，想必早就迫不及待把她介绍给所有人了罢。”谢燕回心中想着。
许是被伤害太多次，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心痛的感觉，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她揉了揉泛酸的眼睛。
忽然，前方马失控，猛的朝前狂奔起来。
而后狠狠撞上了墙。
一声重响过后，她的腿被变形的马车卡住，鲜血淋漓而下。
顷刻间，她的脸上失了血色，额头冷汗直冒。
下一刻，眼前一昏，便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谢燕回只觉脑袋昏沉，视线模糊。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已被抬到了太医院。
屋内，无数丫鬟小厮来来往往，脚步声、低语声交织在一起。
她听到几个丫鬟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一个丫鬟焦急地问道：“太傅真的不过来了吗？”
另一个丫鬟无奈地叹口气：“太傅一直在公主府陪着九公主呢。
虽说同在宫中，可咱们根本见不到大人啊！”
又有一个丫鬟担忧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夫人伤得如此严重。”
听着耳边这乱糟糟的声音，谢燕回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成婚后这痛苦的几年如潮水般涌来。
曾经，为了能和他一起用膳，她无数次在餐桌前等到深夜。
烛火摇曳，映着她孤独的身影。
可每一次，得到的都只是他一句“公务繁忙不回府了”。
那简短的话语，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刺痛着她的心。
为了能和他有共同话题，她苦练他喜欢的琴，精心学习他喜爱的舞。
手指磨出了茧，汗水湿透了衣衫。
然而，他却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外行人”，让她的信心瞬间崩塌。
为了让他开心，她费尽心思准备生辰惊喜。
布置好精美的房间，准备好可口的佳肴。
可他回来后，却只是疲惫地说“累了，没有精力”。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窖。
从头到尾，只有她在一厢情愿地维持着这段关系。
桩桩件件，都是他没有爱过她的证明。
顾川清不会来的，谢燕回知道，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谢燕回伤势严重，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她的身体滚烫，仿佛被火焰灼烧。
直到服用了千年人参，身上的高热才慢慢褪去。
消息传得很快，自幼和她交好的尚书府千金许鸢也赶了过来。
除了她和顾川清双方高堂，许鸢也是唯一知道她与顾川清成婚之人。
而顾川清四五天后才收到消息赶到太医院。
他一进门，就看见谢燕回苍白的脸色。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快步走到床边，问道：“你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燕回本想解释，但一抬头看见他的表情，莫名就想起了府内下人所说，他这些日子，一直留在宫内照顾叶盈盈。
她心中一阵酸涩，咽回卡在喉咙间的话，嘴角边露出一丝浅笑，轻声说：“你公务繁忙，这点小事我不想打扰你。”
听她这么说，顾川清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便打算好好解释解释这几日的事情。
他看着谢燕回，认真地说：“九公主近日身体不适，所以我才……”
“九公主，和离之事，已彻底谈妥了吗？”谢燕回突然问道。
破天荒的听她问这么一句，顾川清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嗯，已经谈妥。”
谢燕回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低声道：“挺顺利的，希望我也能这么顺利。”
顾川清没有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问问，忽然门外又有小厮走了进来。
他不想打扰谢燕回休息，便微微蹙了蹙眉，示意人去外面说话。
等片刻后他再回来，刚要走近，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谢燕回的声音。
“是啊，和离书我已经骗他签好了，现如今只要偷偷把嫁妆和府中东西一一清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顾川清心猛地跳了几下，直接推开了门。
“和离？谁要和离？”
第五章
谢燕回根本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幸好好姐妹许鸢正好过来，她强行压住惊慌的表情，抬手指了指。
“阿鸢，她要和离。”
许鸢扫了两人一眼，顿时很识趣地点头应了下来。
“呃……是，是我打算和离，已经提了。”
顾川清和谢燕回关系不算亲近，因而和她的姐妹也没什么交集。
虽说和许鸢打过两次照面，但还是不了解她的情况，闻言便蹙起了眉。
“怎么突然要和离？”
许鸢圆不上来谎，嘴里支支吾吾的。
谢燕回见状，连忙接过话头。
“她夫君心里有人，阿鸢不想耽误他。”
听到心里有人这四个字，顾川清身子微僵，顿时有些心慌意乱的，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虽然三言两语遮掩了过去，但谢燕回心里却没有轻松的感觉。
以顾川清的性子，不会发现这一连串事情背后的不寻常处。
可只要涉及到叶盈盈，他就像失去了理智和判断能力一样，通通都抛诸于脑后置之不理。
都说爱情使人盲目，谢燕回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看着顾川清虽然陪在这，却坐立难安的样子，心里倒数着他还有多久离开。
从十数到一，他果然起身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
他看着谢燕回，说道：“阿回，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何时回府，我来接你。”
谢燕回知道他说的是谎话，但她已经不在意了。
“五日后。”
回府那天，谢燕回一大早就到了太医院。
她在太医院里焦急地等待着，眼睛时不时望向门口，盼着顾川清的身影出现。
可从清晨等到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地上，顾川清始终没有来。
直到派去打听消息的丫鬟，脚步有些迟疑地回来了。
那丫鬟低着头，双手捏着衣角，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谢燕回心里“咯噔”一下，走上前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丫鬟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实情：“夫人，大人陪九公主出宫看花灯了。”
谢燕回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早就该想到的。
无论多少次，在顾川清心里，叶盈盈永远是最重要的。
而自己，不过是他爱而不得的第二选择罢了。
“夫人，需要派人去提醒太傅吗？”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燕回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落寞：“他本就不记得，多番提醒，又有何用？”
说完，她强忍着心中的苦涩，面色无悲无喜地独自走向马车。
上了马车后，她紧紧闭上双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离府的日子。
嫁妆已经仔细清点好了，如今只剩下把她在府中的东西，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大概还有五六日。
“五六日，就彻底解脱了。”谢燕回在心里对自己说。
到时候，天高地远，她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回府没有人接，这种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必再耿耿于怀。
回府后，谢燕回对府内的下人说：“我喜静，你们都先退下吧。”下人们纷纷行礼退下。
她叫来几个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把清点好的嫁妆交给她们，说道：“你们派人把这些嫁妆运出太傅府。”
而后，谢燕回开始一点点清理她留在府中的东西。
虽然当年她没有一个盛大的成婚典礼，夫君也不是真心实意想求娶她，可她刚嫁进来时，满心欢喜地把太傅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一晃三年过去了，她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如今走得，也是那么的悄无声息。
第六章
顾川清回府后，看到府内一片混乱的场景，微微皱了皱眉。
他拉住一个下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下人回答说：“夫人这几天总喜欢把箱子翻出来，现在连装满衣裙的箱子都翻出来了。”
好在谢燕回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看到顾川清，走上前说道：“近日酷暑难耐，我准备去行宫住一段时日。”
顾川清平日里本就不常回府，也从不约束谢燕回的行踪。
他听了谢燕回的话，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想了想，他又难得多问了一句：“一个人吗，需要我陪你吗？”
谢燕回沉默了片刻，轻轻开口问道：“你……有空？”
顾川清果真沉默了起来。
谢燕回心里明白，如今叶盈盈已经回宫了，他又能见到心上人，自然更想陪在叶盈盈身边。
行宫路远，一去便是两三月，这便意味着，他得有两三月见不到叶盈盈。
谢燕回再次察觉到他的沉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无妨，你公务繁忙，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顾川清看着她明明受伤却故作洒脱的模样，心口微微一窒。
他刚要低声开口安慰，忽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管家从门外快步走来，大声说道：“大人，九公主来了。”
紧接着，传来官宦的通传声：“九公主到！”
随着声音，叶盈盈抬脚走进了太傅府。
她刚踏入府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顾川清素来喜净，府邸一向一尘不染，如今院子里却摊满了箱子。
而且，顾川清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袭黛色长裙，姿态温婉，神色温柔。
顾川清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素来清冷的眸中难得闪过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地挡在了谢燕回身旁，问道：“盈盈？你怎么会来？”
叶盈盈没有说话，眼神一直紧紧锁定在谢燕回身上，开口问道：“这位是？”
顾川清难得地沉默了，他皱着眉头，似乎还在斟酌要怎么介绍。
谢燕回满脸平淡毫无波澜，她走上前，很得体地朝叶盈盈行了一礼，说道：“拜见九公主，民女唤作谢燕回，乃太傅大人的远房表妹。
因家中爹娘去世，我悲痛欲绝，故而来到京城散心，在此借住几日。”
谢燕回的话将顾川清点醒，他先是愧疚地看了谢燕回一眼，而后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府中表妹，盈盈，你之前在宫内见过的。”
叶盈盈点了点头，眸间带着笑意，说道：“原是如此。”
话落，她又看向顾川清，笑着说道：“太傅哥哥，你前阵子不是说亲手给我雕刻了一个玉簪么？”
“兄长就是不信，非说你这么清冷的人，才不会给人雕刻玉簪呢。”叶盈盈跺了跺脚，娇嗔道，“盈盈实在是等不及啦，就想快点拿到这玉簪，好去气气兄长。”
顾川清听了，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宠溺，轻声说道：“既是如此，我这就拿给你。”
叶盈盈立马摆出一副恃宠而骄的派头，拉着顾川清的袖子晃了晃，“太傅哥哥，你快去嘛。”
顾川清无奈地笑了笑，转身便朝着书房走去。
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谢燕回和叶盈盈两人。
叶盈盈虽说生性骄纵，但为人倒没有摆公主的架子。
她自来熟地挽住谢燕回的手，笑嘻嘻地说道：“太傅哥哥是我的恩师，你既然是太傅哥哥的表妹，那也就是我的亲人啦。”
顿了顿，她又关切地问道：“你说你府中爹娘都去世了，日子肯定不好过。
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呀？”
谢燕回没想到叶盈盈是这样的性子，浅笑着摇了摇头，礼貌地回应：“多谢九公主，不用啦。”
可叶盈盈却不肯罢休，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成亲了没呀？”
谢燕回微微一怔，随后轻声说道：“民女已经成亲了，不过……正准备和离呢。”
“和离？为什么要和离啊？”叶盈盈瞪大了眼睛，满脸好奇。
谢燕回怔了一瞬，轻轻一笑，解释道：“我的夫君，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第七章
叶盈盈一听，发现谢燕回和自己有相同的遭遇，顿时心生同情，赶忙安慰起来：“想必你在京城也听过我的传闻吧，我也是和离回宫的。
他当初说好只爱我一个人，结果三妻四妾，身边女子不断。
我犹豫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解脱，回到京城。
你放心，只要和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是太傅哥哥的表妹，他位高权重，肯定会帮你渡过难关的。”
谢燕回点了点头，接上话说道：“听闻九公主和离这件事，太傅大人帮了大忙呢。”
叶盈盈脸上浮现出羞涩的表情，语气也轻快起来：“是啊，太傅哥哥可帮了大忙了。
是他孤身一人去了领国，把我接回京城的。
本来领国还不愿意放人，是他杀了进去，才逼得我夫君签了和离书。
一路上，他对我也是百般照顾。”
叶盈盈满脸甜蜜地追忆着这些往事，谢燕回怔了片刻，脱口问了一句不大合适的话：“公主，你喜欢太傅吗？”
叶盈盈听到这个问题，浑身瞬间僵住了，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
过了好久，她才红着脸说道：
“我也不知道呢。
他是我的太傅，一开始我只把他当师父，当兄长。
小时候我可尊敬他了。
他为人虽然清冷，但唯独对我不一样。
他会偷偷带我溜出宫去玩，还会给我捏糖人。
我生辰的时候，他还在九州之内到处找奇珍异宝讨我开心。
后来我听丫鬟说，她们都看得出来，太傅哥哥其实偷偷喜欢我很久了，就我自己看不出来……”
“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会偷偷喜欢我，我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谢燕回听着叶盈盈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往事，心里五味杂陈。
从叶盈盈的话里，她认识了一个和自己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顾川清。
原来他不是生性冷淡，只是不喜欢自己罢了；他也不是对什么都不主动，只是自己不是那个能让他有动力的人罢了。
只可惜自己陷得太深，明白得太晚，白白在他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年。
沉浸在往事中的叶盈盈并没有注意到谢燕回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经过这一番交谈，她已经把谢燕回当成了能交心的朋友，把心底纠结了很久的问题，缓缓向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说了出来。
“表妹，你觉得太傅哥哥怎么样？”
谢燕回听出了叶盈盈话里的意思。
她抬起头看了看那间即将搬空的房子，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看法：“公主，我和他认识的时间虽然长，但直到最近接触下来，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
所以他这个人怎么样，我恐怕很难回答你。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人。”
叶盈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安定了不少。
很快，顾川清便从书房取回了玉簪。
叶盈盈打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看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哇，好精致呀，太傅哥哥！”叶盈盈双手捧着那支玉簪，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欢喜，“你雕刻了多久啊？”
顾川清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三日而已。”
三日？谢燕回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一阵刺痛。
她想起自己受重伤时，顾川清连一刻钟都不愿意守着她。
可如今，他却甘愿花三日时间，精心为叶盈盈雕刻这支玉簪。
她默默看着，只见叶盈盈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玉簪，眼神里满是珍视。
而顾川清则宠溺地看着叶盈盈，那眼神仿佛能滴出水来。
叶盈盈将玉簪轻轻挽在发髻上，歪着头，摸了摸，又皱起眉头，说道：“太傅哥哥，我还少了副耳坠配这玉簪呢。
我难得出宫一次，你陪我去碎玉居挑挑罢。”
顾川清看着叶盈盈那期待的眼神，从来都不会拒绝她任何要求的他，这次自然也不例外，马上点头应道：“好，盈盈想去，那便去吧。”
叶盈盈顺势挽住谢燕回的胳膊，笑着说道：“表妹也一起去罢。”
顾川清一听这话，瞬间定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那满脸的不情愿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谢燕回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礼貌地拒绝道：“九公主，我身子有些不适，就不打扰你们了。”
顾川清根本不给叶盈盈反应的机会，赶忙对丫鬟说道：“带九公主先上车。”又转头对叶盈盈说：“盈盈，你先上车，我跟表妹说几句话，便去陪你。”
看着叶盈盈出了府，顾川清这才缓缓回眸，看向谢燕回，刚要开口，“阿回，我……”
谢燕回语气平淡，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不用这么紧张。
我们成婚前不是约定好了，要对除了双方高堂以外的人隐婚，直到双方都觉得合适了再公开吗？你现在没有准备好，我能理解的。”
顾川清那颗原本焦躁的心，在她轻柔的语气里，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激，说道：“阿回，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公开的。”
谢燕回微微点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两声。
成婚三年了，一直都没有公开，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可她真的不想再等了，她累了。
第八章
顾川清并不知道谢燕回心中所想，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一丝愧疚涌上心头。
他犹豫了一下，难得主动提议道：“你何时去行宫，我陪你去吧。”
谢燕回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要去行宫，而是要彻底离开太傅府，怎么可能让他陪同呢。
她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你公务繁忙，我不想叨扰你。”
顾川清看着她这副冷淡的模样，和从前多次哀求他陪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不禁皱起了眉头。
谢燕回看着他神色的变化，怕他瞧出什么端倪，赶忙提议道：“我去行宫前那日，正好是上元佳节，你陪我去逛逛如何？”
“上元佳节？”顾川清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但又不想扫了她的兴，便点了点头，应道：“好。”
七年前的上元佳节，谢燕回对顾川清一眼定情。
七年后的上元佳节，她要和他彻底道别。
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故地重游，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就当是她为浪费的这七年，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吧。
想到这里，谢燕回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川清，这一次，你莫要失约。”
顾川清眸间难得露出几分笑意，笑着说道：“我何时失约过？阿回，不要污蔑我。”
谢燕回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里默默数着。
上一次，她生辰那天，顾川清为了去接和离回宫的叶盈盈，错过了她的生辰。
上上次，她独守空房，因为顾川清要陪梦魇的叶盈盈。
上上上次，她在府外空等一日，顾川清为了陪叶盈盈出宫游玩，忘记了接她回府。
一次又一次，只要涉及到叶盈盈，顾川清全部都失了约。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川清早出晚归，几乎没有和谢燕回正面撞上。
而这，也恰好方便谢燕回为离开做准备。
上元佳节那日，谢燕回已经处理好一切，准备离开了。
她起了个大早，坐在镜子前，难得地拿起眉笔，仔细地描了描眉，又轻轻涂了些脂粉。
她想在这最后一日，以最美好的面容，出现在顾川清面前。
这日，顾川清没有失约，如他所说提前回府了。
马车早就备好，他正好在府外等着，远远看见谢燕回走过来。
他刚要伸手将她送上马车，忽然，贴身的小厮匆匆跑了过来，而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人，九公主昨日出宫游玩感染了风寒，此刻不肯吃药，正在念着您的名字呢。”
听见“风寒”两个字，顾川清原本正要伸手的动作，就那么僵在了半空，随后缓缓收了回来。
谢燕回见他站在马车旁，迟迟不上车，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她轻轻蹙起眉头，莲步轻移，走过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近后，正好看见他脸上那一丝犹豫的表情。
不过，这犹豫仅仅持续了一瞬，他便做出了决定。
顾川清一脸歉意地看着谢燕回，说道：“阿回，今日实在无法陪你逛上元佳节了。
有些公务需要我进宫处理一下，我得马上进宫。”
谢燕回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她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晚一个时辰过去，可以吗？就一个时辰。”
她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他在撒谎。
怕又是为了叶盈盈那丫头吧？顾川清摇了摇头，语气十分笃定：“恐怕不行，公务紧急。”
谢燕回没有戳穿他，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无奈，也有一丝决绝。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去吧。”
顾川清上了马车，心中有些愧疚，为了表达歉意，他许下一个新的承诺：“等明年，明年上元佳节，我一定陪你好好逛逛，弥补今日的遗憾。”
谢燕回没有回应这句许诺。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顾川清，没有明年了啊。
她仰起头，看着他的马车渐渐驶出自己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低声叫来丫鬟。
“去打听一下，太傅此刻匆匆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谢燕回语气平淡，但丫鬟能听出她声音里的一丝落寞。
很快，探听到消息的丫鬟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她满脸焦急地说道：“夫人，九公主感染了风寒，太傅此刻正在她床前守着。”
果然如此，他根本不是有公务在身，而是去照顾叶盈盈了。
谢燕回想起那天傍晚顾川清信誓旦旦说要陪她过佳节的语气，不禁苦笑了一下。
“为了她，连半个时辰的时间都不愿意挪出来吗？顾川清，要是你知道，这几个时辰是我和你最后在一起的时光，你会后悔又爽了我约吗？”谢燕回喃喃自语。
没有人回答她，她也不再关心答案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贴身丫鬟，问道：“我之前让你们搬走的嫁妆，还有装有我衣裙首饰的那几个箱子，都运走了么？”
丫鬟知道这些年谢燕回在太傅府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见她终于要离开，比谁都替她开心。
她笑着回答道：“夫人，都运走了。
如今整个太傅府，已经没有一丁点您的东西了。
恭喜您，终于能重获新生了。”
第九章
好一个重获新生。
是啊，从今天起，从不爱顾川清起，从不要顾川清起，她谢燕回，会有更加璀璨耀眼的人生。
想到这，谢燕回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她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上了马车，一个人前往上元佳节的热闹之地。
上元佳节的街道十分热闹，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谢燕回在人群中穿梭，看着周围的热闹景象，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玩得十分尽兴，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回到书房。
她坐在书桌前，拿起毛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封道别信。
最后，她又翻出那封双方都签好字的和离书，把它们一起放到了顾川清的书桌上。
“顾川清。
从此刻起，我们和离了。
祝贺你，也祝贺我。”谢燕回轻声说道。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上了马车，离开了太傅府，离开了这座京城。
没有人知道她将要去什么地方，但她离开得干脆，没有留恋，没有回头。
另一边，一直到叶盈盈的风寒好了七七八八，顾川清这才从宫中离开。
他坐在马车里，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那日谢燕回平静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回今日的样子，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顾川清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他越想越不安，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匆匆赶回了太傅府。
可才进府，顾川清就发现了不对劲。
府内怎么突然这么空？更奇怪的是，没了的，都是谢燕回的东西。
“怎会如此，谢燕回的东西，怎么一样也没看见？包括她这个人！”顾川清心中一惊，大声喊道：“阿回？”
偌大的太傅府空空荡荡的，他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直到最后进了书房，他才在书桌上看到一封信。
顾川清连忙拆开信封，入目便是谢燕回清秀的字迹。
“顾川清，我一个人去了上元佳节。”
“你可能不知道，七年前，我便是在这儿对你一见钟情。
当年你为了忘记叶盈盈，便在京城内随便挑了一个适龄女子成婚，却没想到，这个女子，其实早就心仪你多年。”
“七年里，四年单相思，三年夫妻，我无时无刻都想走进你的心里，也为之付出了很多。
可世事岂能皆如我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再过一个三年、七年或是七年，你不喜欢我这件事，我怎么也无法改变。”
“所以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就是放下这份执念，也成全你对叶盈盈的一片痴心。
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只想告诉你，不，应该是通知你一件事。”
“顾川清，我们和离了。”
“一月前，我认认真真签好了字，你也签好了字。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都自由啦。
我这就走，你可别来找我。”谢燕回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祝你和叶盈盈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愿我谢燕回，往后的人生，能恣意张扬。”
这话，如同春日里那炸响的惊雷，在顾川清耳边猛地炸开。
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的瞳孔瞬间睁到了极致，嘴唇也止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什么叫她签好字，我也签好字，我们已经和离了？我什么时候签的字？！”顾川清在心里疯狂地质问着自己。
只见他手上的信封“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还带着书桌上另一封信件也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那触目惊心的《和离书》三个大字，倒印在他的眼中。
他急忙蹲下身子，飞快地捡起和离书。
一眼就看到了左侧谢燕回那娟秀的签名。
而不远处的右侧，竟也签着一个名字。
他对这份笔迹无比熟悉，因为那是他亲笔写下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顾川清！
第十章
一瞬间，许多曾经被顾川清忽视的细节，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他的脑海。
那日，谢燕回笑着对他说：“夫君，我想临摹一下你的字迹。”可她带来的宣纸，却是空白的。
这一个月里，他每次回到家，都发现家里少了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全部都属于她。
再联想到她时刻拿出来晒的那个箱子，顾川清几乎可以确认，这一切都是她蓄意为之的。
“她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悄无声息地让我签下了和离书，然后就这么孤身离开了。”顾川清又气又急。
好在谢燕回走了，她的贴身丫鬟却没跟着一起走。
顾川清连忙派人将谢燕回的贴身丫鬟带来。
他满脸愤怒，将这份和离书“啪”地拍到了丫鬟面前，大声吼道：“谢燕回去哪儿了？！”
丫鬟低着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恕奴婢无可奉告。”
“大人，成婚三年，夫人被您伤透了心。
如今她主动和离离开，也是全了您的心愿，您便也成全她一次吧。”丫鬟鼓起勇气说道。
“成全？她是我的妻子，她居然要我成全？”素日里清冷自持的顾川清，如今气得青筋都跳了起来。
他实在做不出严刑拷打的这种事。
他联系不到谢燕回，只能苦口婆心地游说起来。
“姑娘，你就看在我和夫人夫妻一场的份上，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吧。”顾川清满脸恳切。
可任他磨破了嘴皮子，丫鬟也只是重复着：“无可奉告。”
顾川清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拿起笔，写了一封信，对丫鬟说：“姑娘，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谢燕回。”
三日后，丫鬟来告知：“大人，信已经送到了，夫人已经看到了，但没有回复。”
“和离后为了和我彻底断联，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吗？”顾川清突然生出一种第一次认识谢燕回的错觉。
从京城离开后，谢燕回一路南下，去了江南。
一天里，由北到南，气温逐渐升高，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她提着沉重的行李包裹，来到了一座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同于京城的快节奏生活，小城里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她把行李寄存到客栈后，便开启了漫无目的的漫游之旅。
她走到一家小吃摊前，说道：“老板，来一碗蟹粉小笼包。”
她坐在嘈杂的街头，手里拿着冷饮，慢慢地喝着，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忽然，一只鸽子飞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封信。
这是她的专属信鸽，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丫鬟。
她走的时候，没办法将丫鬟带走，所以特地给了信鸽，让丫鬟能和她联系。
谢燕回心想：“顾川清会生气，这我是预料到了的。
但他还会写信，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她拆开信一看，信纸上洋洋洒洒一大篇，足足有八千字。
“和离而已，居然写了八千字，有必要吗？不会都是控诉我的吧。”谢燕回皱了皱眉头。
可成功逃离围城的谢燕回心情正好，不想看这些煞风景的东西。
她直接把信撕了，拿起一个蟹粉小笼包，吃了起来。
吃完后，她一个人在街头走走停停，看到好吃的就买一些。
积郁在心头的那些复杂情绪，都化成了食欲，全被消解掉了。
等夜里回到客栈后，她才唤来信鸽，写了一封信回过去。
顾川清收到信封后，那颗一直被吊起来的心终于松懈了几分。
他满心期望地打开信封，却直接愣住了。
信上写着：“太长，不看。
已离，勿扰。”
第十一章
简简单单的两行字，在他刚平复下来的心湖中又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怎么能这样！”顾川清又气又恼。
他拿起笔，又写了一长段话，想要寄给谢燕回。
但一想起那句“太长”，他只能泄愤般地把纸揉碎了。
直至最后，顾川清的耐心终于被一点点耗尽。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长椅旁，一屁股坐下，缓缓闭上了那满是疲惫的双眼。
此刻，他那混乱不堪的脑海里，又开始不断浮现出那封信里的一字一句。
在谢燕回出走后的第三十六个时辰，顾川清终于弄明白了自己被和离的原因。
“原来她知道我和叶盈盈之间的事情了么？”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顾川清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
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如潮水般袭上他的心间。
他双手抱头，拼命地回忆着，试图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漏。
往事就像电影一样，一件一件地在他脑海中涌现，最后停在了她撒谎说要晒箱子的那天。
那天，他去书房拿玉簪，叶盈盈和谢燕回似乎独处过一段时间。
当他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后，顾川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他整个人呆坐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彻夜难眠。
一整晚，他的脑海里都在不断回放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前十几年里，他一直在追逐着叶盈盈，那么在谢燕回成婚后的这三年里，他就是在努力学会放下她。
从她嫁人那一刻起，他就暗暗决定，以后只把她当成妹妹、徒弟看待。
而对于谢燕回，顾川清娶了她，从一开始心里就满是愧疚。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愧疚，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对她冷淡，刻意远离她。
可人的心，终究不是铁做的。
婚后三年，谢燕回对他的好，一点一滴，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他学着慢慢放下那份执念。
只是，放下又谈何容易。
多年的习惯使然，他的目光总会无意识地定格在叶盈盈身上，情绪也会不受控地因她波动。
尤其是在得知叶盈盈和离后，他迫切地希望她能脱离苦海，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所以才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她。
到底是曾经真心爱过的人，就算清楚知道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他也还是希望她余生顺遂。
可这一切都只是顾川清心里的想法，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过。
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心事，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却忘了谢燕回也暗恋着他，所以她轻易地就能窥破他的想法。
而他，却是在失去之后，才明白自己早就露了馅。
当真相大白时，他的愤怒并不单单是因为被骗着和了离。
他气她问都不问就给他判了刑，气她不告而别走得如此决绝，气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也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异常，气自己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忽视她，气自己没有担负起夫君的职责。
更气自己没有早些看清谢燕回在他心中的位置。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他早已习惯了有她陪在身边的生活。
哪怕叶盈盈和离了，他也从没动过要和离的念头。
因为从拜堂那天起，他就认定了一件事——要和谢燕回携手走完这一生。
第十二章
谢燕回离开的第三日，顾川清想尽了办法，还是联系不到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心中的恐慌也日渐浓重。
这几天，叶盈盈找了他很多次，他全都推掉了。
所以当叶盈盈找上门，看到他憔悴不堪的模样时，吓了一大跳，眼里满是担忧。
她走上前，轻声问道：“太傅哥哥，出什么事了？”
事到如今，再看见叶盈盈出现在眼前，顾川清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已经把对她的爱意转换成了亲情，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如今谢燕回因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而出走，他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找机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盈盈，我最近一直在联系阿回。”
叶盈盈一脸疑惑：“你表妹？燕回姐姐她怎么了？”
虽然上次只是一面之缘，可叶盈盈却十分喜欢谢燕回。
看着叶盈盈脸上浮现出的紧张神情，顾川清愈发羞愧。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她消失了，我找不到她。”
叶盈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是因为和离的事情吗？和她夫君有关系吗？”
顾川清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是因为和离的事情，和她夫君也有关系，更准确来说，是和我有关系。”
叶盈盈愈发不解，眼神里满是困惑。
看着她满脸的疑惑，顾川清鼓起勇气坦白了。
他看着叶盈盈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就是阿回的夫君，我和她三年前成婚了，这些年一直瞒着你，对不起，盈盈。”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叶盈盈心上，她瞬间僵化在原地。
原来那些曾引起她注意的奇怪的第六感，原来都不是错觉。
她恍然大悟，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失声质问：“为什么要瞒着？这对燕回姐姐公平吗？”
顾川清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
这沉默却让叶盈盈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她回想起上一次和谢燕回交谈的内容，满心都是愧疚和懊悔。
如果早知道燕回姐姐的夫君竟是顾川清，叶盈盈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像掐灭一根微弱的火苗般，全部掐灭。
她更不会傻乎乎地，在燕回姐姐面前提起那些暧昧不清的话语。
此刻，叶盈盈一想起自己竟成了加速他们婚姻关系破裂的“催化剂”，心里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尽管她是无意的，可那痛苦却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让她万分难受。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燕回姐姐！”叶盈盈皱着眉头，眼中满是责怪，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我知道，可是她和离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根本找不到她。”顾川清垂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懊悔。
一听到这话，叶盈盈就知道谢燕回是彻底对顾川清死心了。
她心里越发难受，眼眶也微微泛红。
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燕回姐姐的感受，毕竟她也曾在感情里受过伤。
“太傅哥哥，人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是你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燕回姐姐，那只能证明你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叶盈盈怒目圆睁，手指着顾川清，大声说道。
一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戳开了那血淋淋的真相，让顾川清的心口生出绵密的痛楚。
他颓丧地垂下头，鼻腔内酸涩难耐，眼睛也渐渐模糊起来。
“这三年是我对不起她，无视了她的付出，忽略了她的感受……”顾川清声音颤抖，话说到最后，已趋近哽咽。
叶盈盈也终至无言。
她默默地转过身，脚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铅，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顾川清心中的悲痛和悔意如汹涌的海浪，一波高过一波。
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他的错，却把两个无辜的人都搅了进来。
他深感无颜，追悔莫及。
第十三章
谢燕回离开的第七天，顾川清感觉自己已快被逼到了绝境。
他站在庭院中，身后仿佛就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
在这绝望的时刻，他反而清醒了过来。
他连忙进宫，见到圣上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切地说道：“圣上，臣恳请您颁布一条新规。
从今日起，夫妻双方和离不仅要签字，还要度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期，再带着和离书一起去家族祠堂，决定是否真的分开。
而且，这也包括前面几个月和离的夫妻。”
圣上听了他的话，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准奏。”
得到这一纸圣旨后，颓废了很久的顾川清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第一时间找到了丫鬟。
“你再寄一封信过去，告诉她近日颁布的圣旨。
就说我已同意和离，但她也必须再回来和我度过一段冷静期。”顾川清紧紧地握着拳头，语气坚定。
交代完后，顾川清才回了书房。
他紧绷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许，坐在椅子上，脑海里还在计划着后续事宜。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和离，之所以这么和丫鬟说，也不过是想先见谢燕回一面。
只要她回了京城，他就有机会和她解释。
她喜欢了他七年，只要把误会都说清楚，那应该还会有重来的机会吧。
丫鬟的信封发过来时，谢燕回正在逗鸟。
她看着那只活泼的小鸟，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一个多星期里，她游历了两三个城市，尝遍了当地的美食，结交了不少朋友，已经把和离这档子烦心事完全忘在脑后了。
看见顾川清同意和离后，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丝疑惑。
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几天一直骚扰我，这么快就同意了？不会是又想了什么把戏想骗我吧？”
得知圣上新颁布的圣旨后，谢燕回仰望着天空，无言以对。
她只是想和离罢了，为什么这么难啊！
看来后续的行走江湖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回到客栈，开始收拾东西。
十日后，她乘着马车又回到了京城。
许鸢已经在城门口等待许久，她踮着脚，眼睛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一看到谢燕回，她发出了惊呼。
“阿回，你怎么晒黑了这么多？”许鸢跑过去，拉着谢燕回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因为我很开怀啊，吃得多，出去得也多。”谢燕回笑着说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看见她能笑着说出这种话，一直担心她的许鸢放下了心，拉着她就回了家。
一路上，谢燕回说起江湖的见闻，什么有趣的杂耍表演，什么好吃的特色小吃，听得许鸢欣羡不已。
同时，许鸢也有些担心和离的进程，便问了一句：“顾川清是真的同意和离了吗？”
这一点，谢燕回其实也不确定。
但她这趟回来，是下了决心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的，很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他同不同意都不要紧，反正字都签了，别担心。”谢燕回拍了拍许鸢的手，安慰道。
“是啊，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
能早点解决最好，免得夜长梦多。”谢燕回眼神坚定，语气果断。
第十四章
从丫鬟那得知谢燕回返京的消息后，顾川清兴奋得手都有些发抖。
他连忙让人去约谢燕回见面。
“你去告诉谢姑娘，就说我想和她见个面，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谈。”顾川清急切地说道。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无情的拒绝。
“顾公子，我家姑娘说了，她不想见你。”丫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顾川清心里有些失望，但又没什么办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只能静候着，等她来找他。
期间，顾川清把那纸和离书仔仔细细端详了无数遍。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眼神里满是不舍与懊悔。
之后，他去了集市，一家一家店铺地逛，精心挑选了很多东西。
他满心抱着一丝谢燕回会原谅他的期待，想着要把她的所有东西都复原。
他把那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摆放好，仿佛这样就能让一切都重回正轨。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终于收到了谢燕回的信。
信上，谢燕回约他见面。
可看到见面地点竟是在家族祠堂时，顾川清满心的期待瞬间如泡沫般破碎。
但他还是去赴约了，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谢燕回看着他两手空空地走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瞬间就明白，同意和离不过是他编造的一个谎言。
不过，她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那么生气，只是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同意和离，却又什么都不带，这就是你的诚意吗？”谢燕回冷冷地说道。
大半个月不见，一开口就是和离。
顾川清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的神情里找出一些难过悲伤的情绪。
他心想，只要能找到，他就有信心留住她。
可谢燕回的脸色平静得如一潭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她神采奕奕，气色比和离前要好上无数倍。
顾川清心中不禁泛起苦涩，原来这段时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难过吗？他只觉得心头像堵了块重石，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们可以聊聊吗？阿回。”顾川清轻声说道。
“可以，办完和离后，你想聊什么我都奉陪。”谢燕回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这一句话，直接将顾川清那点微乎其微的奢望彻底浇灭。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都泛白了，喉音变得无比沙哑。
“我没有带和离书来，你陪我回去取，好不好？”顾川清带着一丝祈求说道。
谢燕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你自己去，我在这等你。”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见她不肯，顾川清只能另找借口。
“家里很多东西都是你存放的，我不知道在哪，可能要找很久。”他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说。
这一句说的倒是实话。
但谢燕回总觉得他还留有后手，她思索片刻，差人告知许鸢息后，才答应跟他回去。
再坐上马车，两个人各怀心思。
顾川清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车壁上，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上次两人言笑晏晏准备去上元佳节的场景。
那时，他们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如果早知道那是和离前最后一次见面，他绝对不会擅自离开。
他会陪着她一起回顾七年青春，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真实的想法，把她留在身边。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吞下自作孽的苦果。
马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顾川清试着找了个话题。
“这些天，你去哪了？”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谢燕回一直看着窗外，眼神冷漠，声音依然冷淡。
“都和离了，和你无关吧。”
简简单单两句话又深深刺痛了顾川清的心，他抿了抿唇，眼中满是失落。
“我们只是结束了和离冷静期，还没有正式和离，如果三十天内没有去家族祠堂完成相关程序的话，和离申请就会作废的，阿回。”他急切地说道。
这几天，谢燕回一直在研究圣上颁布的新规，每一条每一款她都几乎要吃透了。
她也猜到了顾川清会拿这条规定威胁她，所以根本没有跳进他的逻辑里，直接换了个话题。
“不劳太傅大人告诉我，我只是好奇，太傅大人一直纠缠，是对我带走嫁妆不满吗？如果不满，我嫁妆也可以还回来。”谢燕回冷冷地问道。
第十五章
闻言，顾川清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没有不满，如果你一定要和离，府内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
我也没有打算威胁你，我只是有很多问题还没弄明白，不甘心罢了。”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
从顾川清嘴里听见不甘心这三个字，谢燕回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有什么不甘心的？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和离了不甘心？还是我抢先提出和离不甘心？”她疑惑地问道。
“都不是，阿回。”顾川清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她脸上的疑惑神色，顾川清苦笑了两声，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喟叹意味。
“不甘心被你误会，不甘心你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不甘心和你就此划清界限。”
这一次，轮到谢燕回沉默了。
她微微皱眉，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心仪叶盈盈很多年吗？和离后不是应该直接去表白心意吗？为什么要拉着她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语气还这么暧昧？这沉默给了顾川清袒露心意的机会。
“阿回，我看完那封信后，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了。”顾川清轻轻开口，眼神里满是担忧，“你是觉得我还喜欢盈盈，是吗？”
谢燕回眉头微皱，语气带着一丝质问：“难道不是吗？”
这一句反问，像一把小锤子，在顾川清心头又添上了几分愧疚。
他强忍着那股涌动的酸涩感，深吸一口气，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十二分诚恳和歉意。
“对不起，阿回。”他顿了顿，接着说，“有些话我早该和你说清楚的，却一直拖延着。
才让你误解了这么久，难过了这么久，都是我的错。”
谢燕回听着他这句道歉，心里觉得很奇怪。
这道歉没头没尾的，她也不想深究。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结束这一切，彻底获得自由。
她没耐心听他这些迟来的忏悔，直接说道：“你确实对不起我。
所以要是你想补偿我，那不如赶紧答应和离。
只要彻底和离，你犯的错我都能原谅你。”
顾川清原本准备了许久的心里话，被这一句堵在了喉咙里。
他眼底的伤怀之色愈发浓烈，急切地说：“可我不想和离，阿回。
我是在挽留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燕回怔住了，她皱着眉看向顾川清，还伸手揉了揉眼睛。
她有些疑心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顾川清，又有些怀疑他这话背后会不会藏着什么陷阱。
“你为情所伤三年了都没有走出来。”她缓缓说道，“我一意孤行示好三年你都不为所动。
那只能说明我和你这段婚姻本来就是一个草率而错误的决定。
我之所以要和离，也不过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误。
现在叶盈盈和离了又对你有意思，你不是应该支持我的举动，勇敢去追寻真爱吗？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在和离这件事上纠缠不休呢？”
顾川清眼神坚定，认真地说：“因为从盈盈成婚那天起，我就决定只把她当妹妹看待。”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因为在我的视角里，我们的婚姻不是一个错误，也并不草率，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共度一生的。”
谢燕回听着，心中有些惊讶。
认识顾川清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郑重其事、近乎于告白的话。
但她已经从那个长达七年的不切实际的幻梦里清醒过来了，不会再被这三言两语打动。
她合上眼，避开他那道灼热的视线，语气冷静而犀利：“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第十六章
谢燕回不信他。
这对顾川清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但他也知道，是他亲手把她对他的信任消磨干净了，他只能怨自己。
而且这个结果，他也曾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反倒愈发坚定：“我会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阿回。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马车缓缓停在了太傅府门口。
谢燕回下了车，声音里带着一丝听厌了的敷衍：“同我和离，你想怎么证明就怎么证明。”
说完，她也不管顾川清什么反应，抬脚就往府里走去。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和离上，顾川清彻底明白她是打定主意要离。
他的双手死死攥成拳，臂上青筋暴起，心中的痛苦却无法宣泄，只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谢燕回低着头走进府里，当看清府内布局后，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搬走的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儿的所有摆件陈设都一比一复制了。
那些熟悉的物件，仿佛带着过去的回忆扑面而来。
看着这宛如时空错乱的场景，谢燕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为什么要把太傅府弄成这样？又是从哪儿买来的这些同款的？”
顾川清跟着她环顾了一圈，眼神里满是怀念：“阿回，我从没想过你会离开，还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不把太傅府弄成这个样子，我会觉得我没有家了。
至于这些东西，其实也不难找，只是要多花费些心思罢了。”
如果不是过去的那些记忆太深刻，谢燕回兴许还真会生出一些抛弃他的愧疚感。
现在的她已经懒得再和他演这出深情戏码，她淡淡地说：“不必如此，我已经不在意了，这儿也不是我家了。”
重逢之后，谢燕回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钩子，直直往顾川清心窝子里戳。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并非天生那般温婉乖顺。
瞧她说话，句句都似藏着刺呢。
他不禁回想起过往，她把真实的自我小心翼翼地伪装起来。
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能走进他的世界，为了维系这段姻缘。
这三年里，她忍受了多少忽视和冷落啊！那些委屈和痛苦，都被她深深藏起。
怕是比他能设想的，还要多上百倍。
她违背自己的本性，一味迁就他，忍让着这段让她处处都觉得不顺良心的姻缘。
可他呢？却把她所有的付出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不仅从未体谅过她，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这让她彻底对这段感情失去了信心。
这一刻，真相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插入了顾川清的心上。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心跳一起抽痛起来，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
他根本没办法阻止这股剧痛，也抵抗不了，只能任由它在身体里肆虐。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十七章
只花了片刻时间，谢燕回就翻出了和离书。
她紧紧握着和离书，慢慢走了出来。
刚一出门，就看见顾川清瘫倒在门口。
她不禁眯起了眼睛，心里犯起了嘀咕：他这又是在演哪一出啊？不会是打算装病，拖延和离的日期吧？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心中十分警觉，语气里满是怀疑：“身体不舒服？”
这句话哪有一丝关心的意味，分明就是质疑。
顾川清自然能分辨出来。
他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撑着门，费力地站了起来，然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事，走吧。”
看见他推开了门，谢燕回这才慢慢放下了戒备，跟了上去。
回家族祠堂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谢燕回不停地看着时辰，心里着急得很。
一下马车，她甚至主动拉起了他的手，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顾川清记得成婚那天，她也是这般急不可耐，大概是怕他反悔。
那时他心情并不好，但看到她着急的模样，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对成婚的恐惧也减轻了几分。
谁能想到，三年后他们再次踏入这个地方，竟是为了和离。
看着四周成群结队准备和离的夫妻，顾川清突然觉得，和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谢燕回说他们的婚姻是个错误，那就结束吧。
只有让错误在这里停止，他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不会为了这段姻缘束缚住她的自由。
离了婚，那他就换一种身份回到她身边。
这一次，轮到他从零开始，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
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他期待的那样，给他一次机会，但顾川清心中不再迷茫。
他愿意用七年，乃至余生去追逐她。
不为别的，只为他成婚时许下的诺言。
他认定要和她携手一生，就绝不悔改。
办好所有手续后，谢燕回走出家族祠堂，只觉得如释重负。
再看顾川清，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轻快极了：“好了，谢谢你这几年的关照，咱们两清了，拜拜！”
说完，她提步就要走。
可刚走一步，就被他扣住了手腕。
顾川清说道：“谁说两清了？”
谢燕回看了看手里的和离书，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对他此刻底气十足的神情深表怀疑，问道：“家族祠堂都判定我们和离了，这还没有两清？”
“是，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顾川清顿了顿，接着说，“但我们曾经是朋友的关系并不会改变。”
“那我就要提醒你，”谢燕回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也没有什么值得深交下去的感情。”
顾川清并没有否认这一点，点了点头说：“不错，我那时候对你确实不热络。
谁让你总是缠着我不放呢？给我做衣裳，刻玉佩，那些都是你偷偷放进我马车的，是么？”
谢燕回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说起她心仪他的那些旧事，而且还是在和离后这么尴尬的节点上。
她的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说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提这茬有意思吗？”
“是没什么意思，”顾川清笑了笑，“那我们说点最近的事吧。”
最近的事？什么事？谢燕回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她刚想问个明白，顾川清淡然地开口了。
“你不是说等和离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想和你聊什么你都奉陪吗？”
第十八章
谢燕回含笑的嘴角轻轻颤了几下，那笑容仿佛被微风拂过，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晃动。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自己说过的这话。
当时，她为了逼他早点和离，才把这话轻易说了出口。
可天地明鉴啊，她心里压根就没打算和他深聊。
谁会在和离后，还巴巴地跑去和前夫尬聊呀？正常不都是拉着好姐妹，找个热闹的酒馆，喝酒庆祝新生吗？
虽说她一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但在这个美好的时刻，她可不想破坏自己的心情。
于是，她赶紧找了个理由，笑着说道：“我是说过这话，但我没说现在就要聊吧？下次吧，等我有空再说。”
顾川清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满：“经过上一次你拿白纸骗我签字，然后一声不吭消失的事情，我很难再相信你说的话。
要是今天离开后又跑了，那我该去哪儿找你兑现承诺？”
许是太傅那威严身份的加持，看着他义正言辞控诉的模样，谢燕回莫名地生出一丝心虚。
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顾川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切，他赶紧继续施展怀柔战术，放软了语气：“你要和离，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你。
中途是拖延了一点时间，但结果还是如了你的心意。
我这么尊重你的意愿，也没有追究你之前骗我的事情，只是想和你敞开心扉聊聊，你都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三年夫妻，你真要这么绝情吗？”
和离后，谢燕回有些得意忘形，之前坚决贯彻的心狠态度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而顾川清在她面前这么低声下气的场面，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心里不免就心软了几分。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好吧，你可以给我寄信，我会认真看的。”
顾川清一听，生怕她反应过来反悔，连忙说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许一言不合就消失，也不许不理我，要信守承诺。”
谢燕回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语气又不耐烦起来：“你只要恪守本分，不做出任何逾越底线的事情，我保证不删你！”
有了这句保证，顾川清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然后拉开马车帘，很是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夫人，请上车。”
谢燕回直接假装没看见，扭头就要去路边。
她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一阵幽怨的长叹：“和离了，马车都不搭了么？真是绝情啊。”
那长叹声拖得老长老长，谢燕回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许鸢府内，谢燕回一推开门，“砰”的两声礼炮突然响起，把她吓得一激灵。
她定睛一看，满屋都是娇艳欲滴的鲜花，红的、粉的、紫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许鸢怕她哭出来，连忙上前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哄着：“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呀，赶紧把眼泪给我咽回去！咱们姐妹今天要一醉方休，纪念这幸福的一天！”
谢燕回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才真正得到了释放。
她把眼泪蹭到许鸢衣服上，重重点了几下头，说道：“什么一醉方休，你又喝不过我！”
许鸢挑了挑眉毛，不屑地说道：“哟哟哟，成婚三年滴酒未沾的人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谁喝不过谁！”
谢燕回双手叉腰，自信满满地说：“来！今天我非得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宝刀未老！”
第十九章
宿醉后的谢燕回，一觉睡到了下午。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
她悠悠转醒，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
许鸢已经出府了，谢燕回简单用了午膳后，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她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然后决定独自出了门，打算把前几天定好的计划做完几项。
她先去了集市，在一家首饰店前停了下来。
店里的首饰琳琅满目，她挑了又挑，最后买了几样精致的发簪和耳环。
接着，她去了趟太傅府，打算去见贴身丫鬟。
这两个月里，贴身丫鬟为她和离的事情费了很多心思。
她不仅做中间人传了很多话，估计还经常劝告顾川清，她才能顺利和离。
得知两个人已经彻底和离，丫鬟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拉着谢燕回的手说：“小姐，可算和离成功了，以后您就能过自己的好日子啦。”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谢燕回便起身告辞了。
丫鬟送她出府，刚走到门口，突然出现的顾川清把丫鬟吓了一跳。
丫鬟捂着心脏，不停地拍着，说道：“大人，您躲在这干什么？”
顾川清的眼神越过丫鬟，直勾勾地看向了身后的谢燕回。
那眼神，仿佛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开身位，笑着把谢燕回请出去：“小姐，您慢走。”
谢燕回也被他吓了一跳。
她来之前是特意问过丫鬟，知道他今天去上朝才过来的，就是为了避开他。
谁承想，顾川清也不知从哪儿收到了小道消息，竟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谢燕回接下来还有两场酒局呢，哪有闲工夫在这儿和他拉拉扯扯。
她眉头一皱，语气干脆利落地说道：“让开。”
顾川清倒也听话，往一旁走了两步，让出了路。
谢燕回一刻也没犹豫，抬脚就出了府。
刚一出门，她就愣住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街道上的水都淹到膝盖了，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谢燕回今日是走着来的，没带马车。
这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一个人走回去肯定不行。
“需要帮忙吗？”
谢燕回一回头，就瞧见顾川清靠在不远处的客栈门口，满眼关切地看着她。
她就当没听见，没接这话。
顾川清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雨，还是一年前吧。
那天我们都在府内，你说要亲自下厨……”
他的声音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停诉说着那些埋藏在时光里的旧事。
谢燕回无处可去，只能被迫听着他追忆往昔。
听着听着，一些画面在她脑海中浮现，原本平静的心绪也泛起了涟漪。
从那场雨说到第一次亲吻，从上元佳节说到成婚后，顾川清好似沉浸其中，语气里的怀缅意味越来越浓。
在他嘴里，回忆都是美好又有趣的。
可在谢燕回听来，只剩下人走茶凉的荒芜感。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既然这么闲，把你马车弄来吧。”
顾川清目的达成，连忙把谢燕回请上了车。
一上马车，谢燕回就闭目养神，假装睡着了，免得再被打扰。
顾川清也没再说话。
只要看见她坐在身边，他的心就慢慢安定下来。
到了目的地，谢燕回掏出几枚铜板递过去，说：“辛苦，不用找了。”
顾川清笑眯眯地接了过去，说道：“很乐意为您服务，之后有出行需求可以联系我。”
谢燕回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推开车门就要走。
却被顾川清叫住了：“盈盈想见见你，可以吗？”
听见“盈盈”这个名字，谢燕回心里“咯噔”一下。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从头到尾，叶盈盈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面对叶盈盈，她的情绪向来复杂。
和离前，她们算得上是情敌。
但她也明白，她们之间并非对立，问题的根源都在顾川清身上。
那时候，她对叶盈盈是歆羡中掺杂着一丝丝嫉妒，还有求而不得的无力感。
她不想和叶盈盈走得太近，也不想和她起冲突。
和离后，她们不过是见过几面的泛泛之交。
按理来说，她应该礼貌拒绝。
毕竟她们之间唯一的牵扯也断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谢燕回莫名地想去赴约，想听听叶盈盈到底想聊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答应了，还和叶盈盈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在酒馆见到叶盈盈后，谢燕回心底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个月不见，叶盈盈好像憔悴了些，精神气色大不如前。
谢燕回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得体地打招呼、行礼。
两人相对而坐，本就不太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叶盈盈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燕回姐姐，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和你道歉，对不起。”
谢燕回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连忙起身，说道：“九公主，莫要折煞民女，我们之间又没有发生过什么，你不用道歉的。”
叶盈盈见她这么大度，一点也不计较，眼底的愧疚更浓了：“那天我不知道你和太傅哥哥成婚了，说了很多胡话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
谢燕回心中泛起些微波澜，看向叶盈盈的眼神带上了些怜爱：“是我先瞒着你的，你只是说了心里话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第二十章
况且那时候啊，我心里已经铁了心要和离。
你说的那些话，就像给我吃了颗定心丸，让我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我看着你，认真说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不然啊，我还不知道要在那婚姻里耗多久，说不定还没办法这么快就走出来。”
叶盈盈眼眶微微泛红，她知道我这话是在安慰她。
可她心里那道坎，怎么都跨不过去。
她的眼底泪光闪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事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和太傅哥哥都有责任，是我们对不起你。”
见她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盈盈陷在内疚情绪里，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她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说：“燕回姐姐，其实我还想告诉你，我和太傅哥哥已经说开了，以后我和他就只是兄妹关系。
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直接愣住了，心里满是疑惑。
他们俩之前不是两情相悦的吗？和离当天感觉就要在一起了呀，怎么现在都来劝我复合？
我忍不住问道：“我和他已经和离了，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啊？”
第二十一章
叶盈盈的声音开始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其实太傅哥哥喜欢我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但我一直只把他当哥哥，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后来我和邻国太子成婚了，谁知道他几个月就朝三暮四，被我发现了。
我那时候特别崩溃，是太傅哥哥帮我熬过了最黑暗的日子。”
“我当时不知道他成婚了，以为他还喜欢我，慢慢就被他打动了。”
“但后来，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看我的眼神，那是对异性的心动。
可等我和离之后，他虽然很热心地帮我，但我总觉得他对我就像亲哥哥一样。”
“那天我们聊了好多，最后我问你对太傅哥哥的看法，就是想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我分不清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听完你的话，我以为我之前的感觉是错的，这才有了想和他在一起的想法。”
“你和离后消失了，我去找他的时候才知道了真相。
那时候我真的特别愧疚，毕竟我的姻缘也是被人插足，我没办法接受自己破坏了太傅哥哥姻缘的事实。
不管他怎么想，从那一刻起，我和他就只能做朋友了。”
“后来再看到太傅哥哥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我从他眼里看到了他当初喜欢我的那种感觉。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之前的第六感是对的，他确实不喜欢我了。
他有了新的家，慢慢走出了过去的阴霾，开始了新的人生。
一切本来都该往好的方向发展，却被我这个变数改变了故事走向。
燕回姐姐，你说我怎么能不愧疚呢？”
听到最后，我的心就像被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掀起了层层风浪。
我没想到，从叶盈盈的视角看，事情居然是这样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虽然很震惊，但我并不觉得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毕竟爱情这事儿，只有自己最清楚。
如果顾川清真的喜欢我，我怎么会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面对叶盈盈苦口婆心的劝慰和解释，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不管他对你的感情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在我看来，都比对我这个发妻要深得多。
我要和他和离，也不全是因为你出现，还有以前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儿，让我看清了婚姻的本质，彻底失望了。”
我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叶盈盈听了，也深有感触。
她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劝告，就这么停在了嘴边。
我们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我看着她微红的眼眶，轻轻叹了口气。
“公主，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和顾川清的私事，你是无辜的，不该被牵涉进来。
现在我和他和离已经成了事实，我这个当事人都能释怀走出来，你这个旁观者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放下一切，过好属于你的人生吧。
你和我都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这场看似简单的对话结束后，叶盈盈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发怔，心中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久久未能平复。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打着，过了很久，才仿佛从一场梦中缓缓醒来，读懂了谢燕回回话里的深意。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话，刹那间，那些如同堆集在心头的黑云浓雾一般的烦恼和忧愁，都渐渐散去了。
她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迟缓地朝着隔壁的包厢走去。
走到门前，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里安静极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抬眼望去，只见顾川清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空洞，沉默不语。
她的心里微微一紧，轻声叫了他一声：“太傅哥哥，你还好吗？”
第二十二章
方才叶盈盈和谢燕回两个人的所有对话，都一字不漏地传入了顾川清的耳中。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其实他并不好。
但当叶盈盈出现在面前时，他努力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没事。”
可是，他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动，就像微风中颤抖的树叶。
叶盈盈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她低下头，缓缓地在他对面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想了很久，才终于找出几句安慰的话：“燕回姐姐的心情，我能体会。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这三年发生过什么事，但想来应该让她很不快乐，所以她才想结束这一切重新开始。
太傅哥哥，既然她放下了过去，那你也不要再纠结了。”
顾川清微微抬起头，眼神有些黯淡。
叶盈盈说的道理，他又何尝不清楚呢？只是他的心里满是自责，他知道谢燕回在婚姻中感受到的痛苦和绝望，都来源于他。
他是造成这个结局的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谈放下呢？再多的宽慰对他而言都是毫无作用的。
他不想让叶盈盈再为他烦忧，便岔开了话题，说道：“盈盈，我送你回去吧。”
临别之际，叶盈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他一个问题：“太傅哥哥，你能放下燕回姐姐吗？”
能吗？不能吧，顾川清在心里默默想着。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感伤的笑容，眼神却带着一丝坚定，缓缓说道：“她喜欢了我七年，我虽然娶了她，却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好好对待过，所以失去她，不过是我应得的惩罚。
三年夫妻，她已经成了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不管她是讨厌我还是恨我，我都想再试一试，无论结局，只听从本心。”
叶盈盈看着他，没有再劝。
她抬起手挥了挥，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说道：“太傅哥哥，谢谢你这些年的关照，也祝你最后能得偿所愿。”
同所有朋友一一道别后，谢燕回收拾起了行李。
她把行李一件件整理好，放进包袱里，动作干脆利落。
她准备继续那趟未完成的江湖之旅。
许鸢一路送她到城门口，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撒手，眼睛里满是担忧：“出去浪迹江湖记得万事小心，有什么事就赶紧给我寄信，碰到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记得粘着我，要是玩累了想休息又找不到落脚地，就直接回来，我府中永远欢迎你……”
听着许鸢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谢燕回满脸都是无奈。
她轻轻拍了拍许鸢的手，说道：“我是去闯江湖，又不是远嫁去了他国，阿鸢，你能不能别这么多愁善感？”
许鸢听了，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嘴，嗔怪道：“我只是担心你又玩疯了，那我不得多嘱咐几句吗？”
两个人像小朋友一样吵了几句，眼看着城门要关了，这才依依惜别。
谢燕回刚要走，许鸢突然追了出去，大声喊道：“阿回，不好了，我刚刚看到一个人，背影好像顾川清！”
一句话，成功让谢燕回升起了戒备。
她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眼神里满是警惕。
没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她这才微微放心，说道：“看错了吧你。”
许鸢着急地说道：“极有可能就是他，千万小心！”
谢燕回半信半疑。
她的行程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顾川清怎么可能知道呢？她还在揣测着，身后传来的一道熟悉的声音直接揭开了谜底。
“这位姑娘，麻烦让一让。”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谢燕回的身体就僵住了。
她的眼神有些慌乱，一脸麻木地转过身，就看见了顾川清正站在她身后，装出一脸惊讶的样子打起招呼：“阿回？好巧。”
第二十三章
巧不巧的，两个人心里都门儿清。
谢燕回皱了皱鼻子，懒得陪他演戏，眉头紧拧。
“你为什么会出城？”谢燕回好奇地问道，她柳眉微蹙，眼神里满是疑惑。
顾川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说道：“浪迹江湖啊，阿回。
我浪迹江湖，你也浪迹江湖，怎么，你这么关心我吗？”
谢燕回一时无言以对，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交流，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她刚坐好，却见顾川清也跟着坐了进来。
面对她质疑的眼神，顾川清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阿回，我刚跟圣上辞了官，银子也都捐给了百姓，如今没钱浪迹江湖了。
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借我马车坐坐罢。”顾川清带着一丝恳求说道。
谢燕回只觉得头疼欲裂，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说道：“我们已经和离了，各自安好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呢？”
顾川清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一紧，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你答应过我要好好聊聊的，可你一句话也没说又要离开，我只是担心你又消失了。”他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谢燕回无语地望着苍天，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和颜悦色地说：“好，你想聊些什么？现在就聊吧，我乐意奉陪。”
“你是看到了那些画像，所以才决定和离的吗？”顾川清迫不及待地问出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谢燕回没有丝毫犹豫，很诚实地回答：“是，也不是。
这个念头很早就有了，画像只是引燃物罢了。
就算没有看到画像，之后的某一天，我忍受不了后也会提出和离的。”
她笃定的语气让顾川清心间又生出愧疚来。
“我做的不够好，你对我有这么多不满，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顾川清自责地问道。
谢燕回瞥了他一眼，语气风轻云淡地说：“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喜欢叶盈盈吗？我只是模仿你，选择了沉默罢了。”
见她到现在还在误会，顾川清急了，连忙解释：“我是喜欢过她，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成婚后我在慢慢放下她，想好好和你一起过日子……”
谢燕回不太想听他这些无力而苍白的话，直接打断道：“我不关心你是什么时候放下她的，也不关心你对我有没有真心。
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为不值得的事情耗费心神，你懂我的意思吗？”
顾川清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坚决的双眼，到嘴的解释只能咽了回去。
他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眼底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黯然。
谢燕回根本不关心他现在的心情，她只庆幸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靠在马车的座椅上，预备好好休息休息。
顾川清偏过头，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宁静的睡颜。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蝴蝶的翅膀。
他百转千回的激荡心境慢慢平复下来。
她这么抗拒他提起过去，他只能作罢。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要放弃。
两个时辰后，马车到达了邻城。
谢燕回刚要下车，眼角的余光瞥见顾川清又站在身后，免不了横了他一眼。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还要缠着我吗？”谢燕回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也不算说清楚了，只不过是把成婚后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可再往前那七年和往后余生，我们还有得聊，不是吗？”顾川清认真地说道。
“不就是我暗恋了你七年，和和离后各走各的余生吗？有什么好聊的？”谢燕回不屑地说道。
第二十四章
顾川清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两个人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可现在再看到她，他脑海里浮现出她掀开盖头羞涩看着他的那一幕。
那时候，他便知道了她的喜欢，她的追逐。
只不过这一次，换他来追逐着她的脚步了。
“过去已成定局，可未来是不确定的，阿回，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顾川清深情地说道。
时隔七年之久，谢燕回再听见这句话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抬起头，看着他负手站在她身前的模样，脑海里那些尘封的记忆松动了。
那年新婚夜，他掀开她的盖头，语气冷淡，“我对女色没兴趣，所以，你我只会是表面夫妻。”
那一刻，她眸中有过失落，可下一刻，眼神却又亮萤萤的。
“现在你是还没喜欢上我，可未来是不确定的哟，太傅大人，可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嘛。”
谁能想到呢，兜兜转转多年之后，这句话竟会穿越时空，再次飘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只不过呀，两个人的角色已然调换。
十月的长安，气温渐渐降了下来。
秋风轻轻拂过，仿佛一双温柔的手，吹散了人们满身的疲惫。
谢燕回一边费力地拿起自己的行李，一边慢悠悠地往客栈走去。
哎呀，刚一迈进客栈，就和顾川清迎头撞上了。
第一次碰上，谢燕回觉得是巧合；第二次遇上，她还是觉得可能只是偶然。
可到了第三次，谢燕回实在是忍不了啦。
她瞪大了眼睛，愤怒地指控道：“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客栈，别告诉我又是赶巧！”
面对她的愤怒指控，顾川清依旧面不改色，一脸淡定。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巧合呀，也分天意和人为呢。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能碰上，不都需要运气吗？可能我就是运气好，和你有缘呢。”
谢燕回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努力提起精神，没好气地说：“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分，会走到和离这个地步吗？顾川清，你就别睁着眼说瞎话骗人了。”
顾川清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地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的缘分，就是从和离后才开始呢？”
他说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但谢燕回只觉得他是在信口雌黄。
她忍不住嘲讽道：“那我还说我们的缘分在和离那天就用尽了呢！现在都是孽缘！”
顾川清很是赞成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也算是孽缘吧，但那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不是你七年前一直制造各种偶遇，给我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我就不会把你当做成婚的第一选择，也不会和你产生这么多的纠葛，缠缠绵绵到了今天。
既然你觉得从前你求来的孽缘都耗尽了，那我很乐意学习你从前持之以恒绝不放弃的精神，重新续上我们之间的缘分。”
在谢燕回看来，她偷偷喜欢了顾川清四年这件事，就像一个抹不掉的案底，留在了她的人生档案里。
尤其是听他本人说起这些事，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恼羞成怒地说：“你就只会翻旧账吗?”
第二十五章
顾川清笑着说：“我还会制造各种偶遇哦。”
谢燕回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快要笑出来了，她双手叉腰，大声说：“我是做错了什么要被你缠上！”
顾川清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轻声说：“你错在七年前不该招惹我，阿回。”
谢燕回难得赞同了他一次。
她紧紧握了握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和他理性交流：“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顾川清一脸无辜地说：“我不是故意缠着你的，一切都是缘分使然，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见他还在拿这些玄而又玄的借口做挡箭牌，谢燕回彻底没耐心了。
她一跺脚，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你喜欢说缘分是吧？那我们就赌一把，看看究竟是不是天意！”
顾川清目光一凝，语气里带着些微疑惑：“怎么个赌法？”
看着那张漂亮的面容，谢燕回心里五味杂陈。
她看了看时间，说话像在算盘上拨珠子，语速极快：“坐上客栈门口两辆反方向的马车，一个时辰内你找到我，那我就信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
顾川清问道：“那我要是找到你，有什么奖励？没找到你，有什么惩罚？”
谢燕回就等他问这一句呢，她眼睛一亮，说：“奖励和惩罚一样，失败的一方答应另一方一个要求，并严格执行就好。”
顾川清了然地点了点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直接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如果我赢了，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没有听到重新在一起几个字，谢燕回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脸怀疑地看向他：“你这么笃定你能赢？”
顾川清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用转身的举动告诉了她答案。
谢燕回大声说：“你不先问问我的要求吗？”
背着她，顾川清举起手挥了挥，大声回应：“不需要知道。”
因为他胜券在握，志在必得。
顾川清直接叫了辆马车，然后上了车。
他坐在车里，眺望着长安的万千星火，心里满是期待。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没找到她。
他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着急。
两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没找到她。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三个时辰过去了，他重新回到了客栈。
他没有进去，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
其实对于这个赌，他并没有十分把握。
他只是相信他和谢燕回的缘分未尽，所以凭着本能回到了这里。
很快，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他站直身体，垂下双手，回身看去。
正好迎上一道震惊的目光。
是他的阿回。
她果然回来了。
而他，也赌赢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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